4.月圆之夜
你知道吗？
人鱼变成人类的晚上，是最脆弱的时候。
某些稀有的品种，会在月圆之夜变成人形，平时拥有的攻击性，全部消失。
由于他们不是人类，所以也不具备人的防护意识和生存能力。
但是仅仅是一晚上而已，平安度过就好了。
很不凑巧，凌牙碰上了这个日子。
正当他打算继续用鱼尾继续糊IV一脸的时候，海浪冲击的声音突然变大，起风了。
凌牙用手背挡了一下眼睛，风停后，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劲，抬头一看。
果然，一轮圆月挂在苍蓝的夜空中，只是现在时间还不算得太晚，月亮的轮廓不是很清晰。
IV没太在意凌牙不跟自己互粉的事情，他走到火堆旁，翻了翻快要熄灭的篝火，亮红的炭块碰撞了几下，火星缭绕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。
“凌牙，我去找些干柴，你一个人在这里小心点。”
凌牙没有回答他，目送着IV走出了自己的视线范围。
海风肆意，吹得凌牙的脸有点疼，他用力按住被吹乱的头发，再次仰望天空。
黑云散去，月亮的轮廓逐渐清晰，凌牙感觉到尾巴开始发热，他一把抓住自己的鱼尾，眉头紧皱，似乎有些痛苦，不一会儿，那种被灼烧的感觉，遍布了全身。
天上的圆月完全呈现出来，在无人的小岛上，撒下一片银色。
IV从丛林处走出来，篝火的光已经很弱了，他把找来的干柴丢进火堆里。
干燥的木柴被烧得噼啪作响，IV坐在平滑的石块上，继续烘烤衣服。
今天的月光异常明亮，IV的行动也没有不方便的地方，他把顺便带回来的水果放在一边，刚想叫凌牙一起来分享，却发现那个浅白的身影不知去向。
IV皱了皱眉，心想凌牙可能是在海里泡着去了，毕竟是鱼类，离开水太久终归不好。IV继续往火堆中添柴，拿起水果自顾自地吃着。
半晌过后，火势已经旺了起来，IV手里的果子也吃得差不多了，然而凌牙还是没有浮上来。
他该不会，是不回来了吧？
但是凌牙，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吗？
IV有些不放心，他起身来走到海边，站在刚才凌牙坐着的地方。
那里还有鲨鱼尾巴的印记，很乱，似乎是刚才他们两个打闹的时候留下的，如果只看到这些，那么IV只需耸耸肩，无奈地笑一下就过去了。
但此时，IV的脸色却不太好，他皱起眉头的同时凭住了呼吸。
在印记的周围，有脚印。
确切的说，是人类的脚印。
IV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，难道他离开的这个时间里，有人来过？
会是自己的家人吗？如果是克里斯和米歇尔，他们为什么要躲着自己呢？
但是这个脚印的形状，像是光着脚走路的，如果是家人们，这显然不合逻辑。
难道是有其他地方的水手路过，看到这里有人鱼，把他抓走了吗？
IV不敢再想下去。
借着皎洁的月光，他看到脚印一直延伸到树林里，火光不足以照射到那里。从IV的角度看过去，那里黑漆漆一片，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。
IV披上烤干的外套，顺着脚印走去。
很快，他就进入了那片神秘的树林。
这里的草木也一样茂盛，四周围特别的干净，虫鸣回响，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。
高大的植物逐渐向身后隐去，视野慢慢变得开阔起来，在树林的尽头，是一片灌木丛。
IV停下了脚步，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。
只见凌牙窝在灌木丛的角落里，垂下眼帘，蓝色的眼睛带着迷茫的水汽，身上还有未干的水珠，不知道是海水，还是他出的汗。月光透过树影，斑驳地洒在他身上。
让IV惊讶的是，凌牙是抱住他修长的双腿，一直在往角落里缩。
完完全全呈现出的是，人类的姿态。
凌牙没有穿衣服，只能靠收紧胳膊和腿挡住隐秘的地方，很不安的样子。IV想起了什么，好像是有这么一个说法。
镇上的小孩子聊天的时候，他正好在一旁。
听说有些人鱼会在月圆之夜变成人形，那个时候，人鱼会失去他们的攻击力，但是因为没有人类的习性，所以他们这个时候是最脆弱的。一般这个时候他们会待在安全的地方，等待时间的流逝，撑过这一天就好了。
“凌牙！”
听到有人在叫自己，凌牙猛地抬起了头，IV正往这边跑过来。凌牙对人类抗拒的本能油然而生，露出了少有的惊慌神色。
“别过来！”
冲到一半的IV停了下来，站在原地喘着气，他试图平复呼吸的同时，凌牙又往后缩了一些。IV看出了凌牙的不安，他赶紧解释道：
“凌牙，你跟我回去，你这样会感冒的。”
“……鱼类不会感冒的。”
IV才发现忘记了眼前的少年是条鲨鱼这个事实了，但是他还是不肯放弃，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，凌牙现在的变成了人形，体质是否会同样受影响。
“至少……至少披件衣服？……你等我一下！”
“不用。”
IV刚想把外套脱下来给他，却被冷冷地拒绝了。IV叹了口气，就着这个距离坐了下来。
“你……”
“没事的，凌牙，我在这里陪着你。”
凌牙觉得这个年轻人真的很奇怪，在这种情况下凌牙自然是睡不着了，他下巴抵着膝盖，盯着IV，满是不安和疑惑。
IV也回望着他，并没有再次起身靠近的意思，寸步不离地守护了凌牙一个晚上。
月圆之夜，本是人鱼们最不安的夜晚。
然而凌牙的这一个晚上，却过得异常地安心。
是因为有这个奇怪的年轻人在吗？
或许，是这样，也说不定。
清晨，微弱的阳光洒在IV的睡脸上，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，左右张望了一下。
凌牙不在这里，IV看到周围的树叶有被踩踏过的痕迹，他顺着方向走，来到了海边。
大概两分钟以后，凌牙从水里浮出来，一如既往地抱着一堆鱼，放在干燥的岩石上。凌牙的腮帮子鼓鼓的，两条鱼尾在他嘴边晃动，活的。
IV看到他这样，笑了笑，蹲下身去。
“好吃吗？”
依旧嚼嚼。
凌牙把两条鱼都吞了下去，回望着微笑的IV。
迷之沉默。
然后凌牙拿起了放在岸上的那些小鱼里的其中一条，扔进嘴里。
“等等！这不是给我的吗！？”
“谁规定是给你的，谁找到谁吃。”
凌牙说完，咬着那条鱼又潜回水里去了。
看来人鱼的月圆之夜，体力消耗得还是挺大的呢。
他们就这么在岛上生活了几天，彼此都很熟悉了，IV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，白天收集水果和干柴，凌牙在海里寻找鱼类和可以食用的贝类，晚上，两人就坐在篝火旁边聊天。
几天后的一个晚上，凌牙正在啃咬一只烤鱼，看着一脸笑意看着火堆的IV，问道：
“我说，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？”
“啥呀？”
IV好像还在状况外，他翻了翻烧得正红的炭块，把洗好的衣物挂在木棍上。
“你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吗？”
“……是啊，就这样也不错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啊？不！没什么！那个……过了那么久，家人们应该很快就会找到我了吧，到时候……”
“你要回家了，我也要回去了。”
凌牙在说这句话的时候，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。
IV以为凌牙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感到不舍，便跟他开了个玩笑。
“要不，你跟我一起回去吧？”
“你什么意思？！”
“我说，你跟我回家呀？”
刚说完，凌牙就顺手抓起一个贝壳的残骸朝IV身上扔去，凌牙几乎是气得咬牙切齿，吼道：
“你这家伙！也想把我关在笼子里吗？！”
“凌牙？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。”
“走开！”
凌牙气不打一处来，听到IV说跟他回家的时候，凌牙的心里就莫名地烦躁，似乎之前建立起来的信任，都在这一瞬间被打破了。
他也不管IV的本意是什么，珍贵的人鱼，对于被带回家这种事，非常地敏感。
IV想跟凌牙解释清楚，无奈凌牙根本不给他机会，身体往后一仰跃进大海，掀起巨大的波浪，伴随着响亮的浪声，水花很快就消散了。
IV对着大海呼喊凌牙的名字，好久好久，鲨鱼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。
他不想这样的，怎么就忘了，凌牙被抓过一次，自然对这种事情有排斥感。
看来，他是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自己，应该也是被讨厌了吧。
正当IV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，突然有艘船靠近了小岛，站在船头的人一看到是IV，激动得跳了起来。
“IV哥哥！！”
“米歇尔？！”
IV朝逐渐靠近的船只拼命地招手，待它靠岸后，米歇尔一下船就抱着IV哭了起来。
“IV哥哥！太好了！你没事啊！我还以为你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？”
IV拍着米歇尔的背安慰着他，同样从船上下来的克里斯，一直紧绷着的表情在看到IV的时候，才放松了一些。他走到两人身后，看了看沙滩上的东西。
篝火的余热还没有散去，果子整齐地摆放在叶子上，散落了一地的鱼骨，有变得发黑的，有被咬了一半的，似乎，还有生的。
克里斯皱了皱眉，如果是吃生鱼片的话，会把生鱼骨咬成这样吗。
沙滩上还有乱糟糟的痕迹，有脚印，还有一些说不出形状的印子，太乱了，实在是难以辨认之前是什么东西在那待过。
“托马斯。”
“怎么了，大哥？”
“你是一个人生活在这吗？”
“……是啊，就我一个。”
IV的语气很平淡，没有任何波动。克里斯回头盯了IV一会儿，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。
“没什么，你没事就好，上船吧。”
米歇尔先跑了上去，IV向前走了两步，却又回头看去，好像有些不舍。
那干燥的石头上，还留有凌牙给他带回来的鱼。
凌牙，现在在做什么呢？
“托马斯。”
克里斯催促着他，IV才反应过来，他这是真的要走了。
IV头也不回地登上了船，克里斯看着IV的背影，这个弟弟好像完全没有被营救的喜悦，反而很是失落。
克里斯的眼神变得意义不明，IV能瞒住米歇尔，但是他瞒不了这个最大的哥哥。
自从托马斯从海边回来那天起，克里斯就注意到了。
托马斯，到底隐瞒了什么事？
在他们找IV的期间，是谁，跟他一起，在这个小岛上度过的？